锦衣玉食的人也会有烦恼吗?
有,而且比普通人多得多。
或许在普通人眼里看来,纨绔子弟的痛苦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然而如果真正了解了他们的环境和内心,就会发现,世上其实还有比饥饿和寒冷更痛苦的事。
当一个人的心仿佛被关在牢笼里,而且一关就是一辈子,牢笼里的他就算每日锦衣玉食,他真的觉得快乐吗?
李钦载没体会过这种痛苦,他穿越至今,从来都是我行我素,没人能关住他。
但李钦载也是纨绔的一员,他知道这个群体其实并不像普通人眼里的那般无忧无虑。
至少眼前的武敏之,李钦载就很理解他的痛苦。
如果可以选择,想必武敏之甚至连投胎都不愿意吧。
老实说,李钦载之前确实没把武敏之当朋友,毕竟,李钦载选择朋友的眼光没那么廉价,只有共同经历过患难的人,才配当他的朋友。
酒桌上勾肩搭背,说一句“咱们以后就是朋友”,酒宴过后,背过身去,问问彼此的内心,多傻缺的人才会把这句话当真。
成年人的游戏和话术而已,喝酒也好,交朋友也好,都是社会现实强迫成年人必须遵守的游戏规则。
既然是游戏,没人会当真。
可是此刻,李钦载不得不承认,心里终究对武敏之有了许多改观。
他主动把心剖开来,向李钦载展示自己的伤痕。
举止有点生嫩,但,足够赤诚。
或许他也不知如何才能取信李钦载,只能用展示弱点和伤痕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诚意。
但凡有别的选择,他不会用如此不堪的形式来交朋友。
只有非常需要朋友的人,才会这么做。
李钦载终于正视他了,用朋友的眼光。
“敏之贤弟,喜欢吃咸还是吃澹?”李钦载冷不丁问道。
武敏之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我喜欢吃澹一点的。”
李钦载笑了:“下次来我家,我亲自下厨,给你做清澹点的菜,我的厨艺比治国安邦的本事更大,想必贤弟在长安城听说过的。”
不着痕迹的一句话,武敏之愣了半晌终于听懂了,眼眶顿时一红,却用癫狂的笑容来掩饰。
“哈哈哈,好,下次我登门做客,一定斯文一点。”
“也不必太斯文,不然我没借口敲诈你了。”李钦载也笑道。
武敏之迅速扭过头去,今日暴露出来的脆弱一面已经太多,他不想再展露了。
众人骑马前行,许久之后,武敏之才平复了心情,好奇问道:“景初兄为何如此焦急回长安?是出了什么事吗?”
李钦载想了想,坦诚地道:“我要回长安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
李钦载犹豫了一下,道:“我要去见金乡县主,因为她的父王要将她许配给别人。”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很大。
武敏之眨着眼,半晌才消化了这句话,不由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啊,不但娶了世家女为正妻,外面还跟金乡县主……
啧,世上就没有一个能立贞节牌坊的男人了吗?
呸!狗男人!
武敏之只是感到惊讶,惊讶于李钦载和平日低调得几乎很少听说过的金乡县主居然搞到了一起,但短暂的惊讶之后,神情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以武敏之的家庭环境,平日的所见所闻,以及乱成一团麻的亲人们的经历,说是阅尽千帆也不为过。
相比之下,李钦载和金乡县主之间简直是纯爱了,至少两人之间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关系,爱得那么纯粹,嗑了嗑了。
武敏之当即脸上露出了姨母笑,笑容很诡异,令人头皮发麻。
“景初兄高才啊,没想到你居然跟金乡县主……你俩啥时候的事?她爹是滕王吧?”
“滕王,不是滕王八。说王不说八,文明你我他……”李钦载叹了口气:“她爹与我,当初关系还是不错的,我和她爹原本兄弟相称,我还请他吃过饭呢……”
武敏之脸色立马变了,连连摆手道:“停,停!我不听了,已经有点乱了,我不想听!”
默默仰头望天,武敏之暗然叹息。
没想到景初兄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这么乱……
刚嗑上的c,塌房塌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
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果真没有一块净土了。
“景初兄急着回长安,就是为了见金乡县主?”
李钦载神情阴郁地点头:“不过她爹把她关了禁闭,我又无法带人闯门而入,见她一面还得想想办法……”
武敏之自信地笑了:“景初兄若相信愚弟,不妨让愚弟帮你分忧一二。”
“傻孩子,说什么蠢话呢,我当然不相信你。”李钦载不假思索地道。
武敏之笑容僵在脸上。
李钦载瞥了他一眼,道:“我与金乡县主的终生幸福,你莫闹!”
武敏之急了:“愚弟的本事也不差,不过是见心上人一面,有何难的,今日我还非帮你不可了!”
李钦载警惕地注视着他,朋友归朋友,武敏之的疯批属性可是一直存在的,鬼知道他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你不要乱来!”李钦载警告道。
武敏之冷冷地道:“咱俩究竟谁乱?”
李钦载面颊抽搐了一下,这该死的伦理梗……
“景初兄,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武敏之无比诚恳地道。
李钦载迟疑了半晌,才勉强点点头。
…………
两个时辰后,众人进了长安城。
进城便直奔滕王府,然而就在距离滕王府还有两个坊街的时候,武敏之突然翻身下马。
李钦载急忙叫住他:“贤弟作甚?”
武敏之笑道:“愚弟安排一下便来。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李钦载脸色一僵,刚刚是被这货占便宜了吗?
“贤弟到底如何谋划的,总要给我一点提示吧?”李钦载心情忐忑地道。
武敏之露出阴沉之色,眼中凶光一闪,压低了声音道:“愚弟将滕王杀之,岂不定?”
李钦载呆了一下,接着大惊失色,翻身下马死死地抱住了他:“你特么要害死我吗?”
武敏之又癫狂地大笑:“哈哈哈,骗你的,我岂会做如此疯狂之事?愚弟是有底线的!”
李钦载的心情一点也没轻松起来。
真有点后悔交这个疯批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