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载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来自高句丽的女大夫,没招谁没惹谁,安安分分在长安开了个小医馆,怎么就把凌烟阁功臣的孙子招惹了。
说实话,对屈突家,李钦载心里是有点忌惮的。
不仅仅是屈突通以往的从龙之功,更重要的是,屈突通在军中威望不小,就算他在贞观二年便病逝了,但如今大唐的军队里,屈突通仍有许多昔日的旧部,而且这些旧部如今都或多或少掌握了一些权力。
真把屈突家得罪死了,后果可能会很严重,倒不是担心屈突通的旧部闹事,而是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凌烟阁功臣死得早,剩下满门老小,朝堂上人走茶凉,如今被一个小小的后辈欺凌。
这话传出去,不仅是李钦载,整个李家的名声都会受牵连。
当然,利弊归利弊,屈突家那个不争气的孙子如今把医馆砸了,这就不是该考虑利弊的时候。
“老宋,你接着说。”李钦载道。
宋森接着道:“屈突通病逝得早,好在他的儿孙多,其中一个孙子名叫屈突仲翔,今年二十多岁,为人颇为风流,家中妾室成群。”
“屈突仲翔患头疾久矣,这几年寻遍长安名医,却不得治,您家那位高句丽女神医开了医馆,名气很快传遍长安,屈突仲翔上门求诊,不出意外,金神医给他开了几副方子,又针灸了几次,屈突仲翔的头疾居然痊愈了。”
“多年顽疾,一朝得愈,屈突仲翔自是感激涕零,给女神医送上丰厚的诊金不说,还送了不少珍贵的礼物。”
“女神医也是一位高风亮节之人,只取该得的诊金,其余的退回,珍贵的礼物更是一概不要。”
“事情到了这儿,按说也算一段医患佳话,可惜的是,您家那位女神医姿容绝色,接人待物又特别冷淡,令屈突仲翔欲罢不能……”
李钦载愕然道:“等一会儿!金神医接人待物特别冷淡,屈突仲翔吃错药了,他怎么就对金神医欲罢不能了?”
宋森笑了笑,道:“李郡公,大家都是男人,男人如何看女人难道您不清楚?”
“接人待物冷淡又如何,就算杀人放火又如何?”
“重要的是……姿容绝色啊。”
李钦载当即仰天叹息,这个只看脸的世界,实在太肤浅了。
然而想到自己好像也看脸,好像没什么底气指责这个肤浅的世界。
“接着说,这货看上金神医的姿色,然后呢?”
宋森接着道:“然后屈突仲翔便每日去医馆,给女神医问安,帮她忙前忙后,而且每天都送贵重的礼物,金神医每次都拒绝,他每天仍照送,可谓是不屈不挠,屡败屡战。”
李钦载皱眉,喃喃道:“这特么不是舔狗么?”
宋森疑惑地道:“啥叫‘舔狗’?”
“你不必知道,然后呢?舔狗被拒绝,于是因爱生恨,派人砸了医馆?”
宋森点头道:“差不多是这意思,金神医拒绝多次后,屈突仲翔不仅不收敛,反而愈发激进,追求金神医的手段也越来越多,什么装病啊,英雄救美啊,炫耀家世啊等等。”
“总之,他是铁了心要得到金神医。”
“但金神医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见拒绝多次后仍无效,而屈突仲翔的态度越来越强硬,已影响到医馆诊病了,于是金神医索性把医馆关了,躲进国公府图清静。”
李钦载恍然,难怪前几日总见她无事在国公府里晃荡,原来是为了躲屈突仲翔,他还以为她治死了人畏罪潜逃呢。
宋森继续道:“医馆接连关了好几日,屈突仲翔每日去医馆都扑了空,面对大门紧闭的医馆大门,屈突仲翔终于忍不住了,于是派人砸了医馆。”
李钦载轻呼一口气,事情的前因后果终于弄明白了。
原来竟是一桩桃色纠纷,不,跟桃色无关,纯粹是一只舔狗黑化后的报复。
宋森将事情说完后有点口渴,端起桌案上的水一饮而尽。
李钦载沉吟半晌,缓缓道:“屈突仲翔知不知道金神医是我英国公府里的人,她还是我爷爷和我的救命恩人。”
宋森点头:“他知道,这件事在长安城不算秘密,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屈突仲翔才有忌惮,否则今日砸的恐怕就是国公府的大门了。”
李钦载吃了一惊:“长安城居然有比我更牛逼的存在……这人凭什么如此豪横?”
“因为他爷爷屈突通是凌烟阁功臣,排名第十二,长安城里,他不敢招惹的人实在不多。”
“包括我,他也敢招惹?”
宋森无奈地道:“此人性子有点愣,也很嚣张,大约是被府里从小惯到大,这世上让他害怕的人应该很少,李郡公纵是威名赫赫,但在这种愣货面前,名头怕是不管用。”
李钦载叹气道:“你这么一说,屈突仲翔这形象算是立体了……”
一个又愣又横,还是黑化后的舔狗,这种人说得好听叫单纯无邪,说得不好听就是个愣种,他的脑子里不会权衡什么利弊,不会被庸俗的爵位官职吓到,更不会为强权妥协。
也就是说,李钦载此刻纵是仗着英国公和辽东郡公的名头上门讨说法,恐怕他也不会买账,毕竟人家蒋国公之后也不弱,凌烟阁排名上,屈突通还在李勣的前面呢。
都是半斤八两的纨绔混账,凭什么别人会怕伱?
但金达妍的医馆被砸,这个仇必须要报,它已不仅仅是金达妍个人的事,还关乎着英国公和李钦载的脸面。
今日若是不报此仇,教别人看在眼里,还以为李钦载欺软怕硬,不敢与屈突家冲突,只敢收拾一些软脚虾,以后这个来欺负金达妍一下,那个来砸个店,李钦载将来还要不要混了?
“老宋,屈突仲翔现在何处?”李钦载语气渐冷。
宋森犹豫了一下,道:“砸了金神医的医馆后,屈突仲翔领着一众部曲进了延康坊的一家酒楼。”
李钦载眼神阴沉下来,道:“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本章完)